第12章

割猪草的第二天,依旧是三丫带着林绮。

安良大队的后方是看不到尽头的山脉,三丫今天带着林绮去了另一处地方。一路上,三丫的小嘴吧啦吧啦,“昨天我跟大队长他们去了草棚,但是没等徐老头醒来我就回家了。马大夫说徐老头的身体状况本来就非常糟糕,这段时间又累狠了,这才昏了过去。马大夫还说如果徐老头继续做重活,可能会活不到九月。大队长和两个副队长商量过后,把打扫牛棚和放牛的活分给徐老头,他现在和我们一样,每天只能挣两个工分。”

“少。”在这里吃了几天饭后,林绮越发感受到挣工分,赚粮食的重要性。

“可不是少么,所以割猪草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。十岁以上的,都要干其他农活,能挣半个大人的工分。”三丫的语气里充满了向往。

林绮嗯一声,她也向往。

“每天两个工分,年底也不过两三百,分不到多少粮食,不够我们小孩子自己吃的。不过我们还有爸妈哥哥姐姐养着,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呐,林绮。”三丫忧心忡忡看着林绮。

林绮:“……”

倒也不必那么担忧,总归是饿不死。

三丫不知林绮的倚仗,皱着眉头为林绮想办法,“你们开菜地种菜了吗?”

林绮摇头,还没来得及。

“那你可以多摘一些野菜,晒干了,冬天也能有菜吃。”三丫道。

的确是应该弄一块地种菜,菜地不单可以种青菜,也能种红薯,芋头,南瓜之类能果腹的东西。林绮心想今天回去可以和知青点的人提一下。

三丫想了想,又道,“等过段时间,山里的果子熟了,我带你进山去采。”

林绮迟疑了,就她走路的速度,不协调的四肢,走平路尚且困难,能爬山?

三丫显然也想到了林绮自身的问题,当下叮嘱林绮,“九十月份才是进山最好的时候,在那之前,你得把身体锻炼出来。”

九月和十月进山,那就还有一个多月,一个月多月或许不能让身体变得随心所欲,但让身体变得更协调却是能办到的。

林绮再次答应,“好。”

考虑到要晒菜干,林绮今天除了猪草,还摘了很多野菜,两大捆足有三四十斤。今天野菜的种类比昨天更丰富,除了野油菜,还有马齿苋,苦苣菜,和荠菜。

两人碰头时,三丫见到林绮这两大捆野菜忍不住惊呼,“这么多!”

林绮回答,“晒,菜干。”

如果不是她现在只能拿这么多,她还可以“摘”更多。

“你走路慢,说话慢,摘猪草和野菜倒是挺快的。”三丫不解道。

林绮:“……”

“我虽然没摘到这么多野菜,但我找到了这个!”三丫献宝一般,从背篓中取出一个小布包。

林绮看着那个布的颜色和样式觉得有些熟悉,再看三丫上半身如今就穿着一件小背心,当即肯定了自己的猜测,这块布料是三丫的薄外套。

什么东西这么珍贵,还用布料包着。

“灯笼果。”三丫的声音激动,小心翼翼展示她衣服包着的东西。那是几十个圆形或者椭圆形的黄绿色小果子,果皮光亮而透彻,几条纵行维管束清晰可见,看上去像灯笼。

林绮没看见过这样的果子。

“它可甜了,你试一试。”三丫邀请林绮。

林绮从里面随意拿了一颗放到嘴里,咬开,香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,的确很甜。

“甜吧?”三丫问。

林绮点点头。

三丫得意笑了,也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,“灯笼果可以生吃,还能做果酱,能酿酒,用处可大了。不过就是量少,来山脚找野果的人太多,这几十颗还是我在一处刺多的灌木丛中间发现的。估计是谁没采摘完,落下了。”

林绮眨了一下眼睛,“在哪里?”

“已经没了,我反复确认了三遍,一颗果子都没了,地上也没有掉落的。”三丫笃定道。

林绮执着看着三丫,“我认,果树。”

“哦——”三丫恍然大悟,指了指一个方向,“在那边,从这里过去有点远。我懒得走了,下次看见就指给你看。”

林绮有些可惜,不过还是回应道,“好。”

三丫分了十颗灯笼果给林绮,林绮给了对方两颗大白兔奶糖,正是昨晚徐鹤霄给她的那两颗。

“这是什么?”三丫问,大白兔奶糖她没见过,她只吃过水果硬糖,上一次吃糖还是他表叔娶表婶的时候。她年纪小,分到了一颗,她上面两个姐姐年纪大一些,一颗都没有。

“糖。”林绮说着,背起背篓,向着来时的路走去。

三丫没想到分几个小果子还能得到两颗糖,惊喜地将糖收好,又给了林绮十颗果子。

“谢谢你的糖,你能再给我一颗吗,我有两个姐姐,想和她们一人一颗。我也不占你便宜,把所有灯笼果都给你。”所有灯笼果交出去,三丫有些心疼,但是为了让姐姐吃上糖,灯笼果不吃就不吃吧。

林绮摇头,“没有了。”

“好吧。”三丫有些遗憾。

交猪草的过程很顺利,林绮回到知青点时,知青点的明康健等人刚吃完饭。午餐是杂粮粥和炒野菜,说是炒,其实和水煮差不多,看不见一丁点油。

“这么多野菜?”马桂枝一眼就看见林绮手里的两大捆野菜,“那些大婶不是说山上的野菜要么老了,要么被人摘光了吗?”

你们不是去干活吗,为什么连山上的事情也知道?

林绮木木的,“……运气,好。”

“这么多野菜,能吃两三天吧。这两天我们不用捡野菜了。”赵毅道。

“晒菜干,冬天吃。”林绮提醒他们,冬天可没有野菜,就算她能催生,也无法解释来源。

所以,野菜干还是得晒。

她这话提醒了在场的人,一个个若有所思,“的确要晒菜干。”

“还得开一块菜地,总不能老是吃野菜。菜地里还能种红薯,种芋头。”莫名扬想到了昨天吃的芋头,口水泛滥。

“是得开一块菜地。这样吧,我们白天干活,晚上开菜地。”简同一提议。

明康健点头,“行。不过这事得先问大队长。”

晚餐还是林绮煮的,她动作慢,煮早餐来不及;中午回来得晚,煮午餐也来不及;所以别人煮一天,轮到她是连续煮三天晚餐。

吃过午餐,林绮本想睡个下午觉,结果刚躺下,三丫找来了。

“林绮,和我们去捕虾呀。”三丫手里提着一个簸箕。

林绮摇头,“我没,工具。”

“我的可以借给你用一会儿。”三丫道。

林绮还是不想动,一个原因是她累,另一个原因是她不认为一个簸箕能捕到虾。

三丫也看出了林绮不想去,可作为林绮现在唯一的朋友,三丫认为自己有必要带她一起耍。她将林绮生拖硬拽出门,“运气好的话,我们一个下午能捕到一碗小虾米,小虾米摊饼,又鲜又香。”

说着,三丫咽了一声响亮的口水。

林绮:听着不错的样子。

捕虾的人不止三丫一个,而是一群小孩子,一个个光着上半身,小裤衩,有些甚至什么都**,光着**蛋,手里拿着一个比他们自己还大的簸箕。

看见三丫带着林绮过来,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。

“三丫,你怎么和傻子玩?”

“她不傻。不信你问红梅姐和罗俊。”

“她是不傻。”罗俊自己接话,“她是弱智。”

这下,三丫没法反驳了,对罗俊冷哼一声,抓着林绮的手,往另一边走去,“我们去那边,那边水草多,黑壳虾和青虾最喜欢水草了。”

林绮抬头望去,这里是河流的分支,水清澈,能看到水里的水草,这些水草或是长在河底,或是漂在水面,数量非常多,绿油油的,看着有几分渗人。

这些水草里除了虾,没有其他东西吗?

林绮想问三丫,可三丫已经拿着簸箕迫不及待冲入河里,“林绮,你先在岸上看着,一会儿轮到你。”

三丫嘴里的捕虾,其实就是在虾没发现她之前,迅速用簸箕将水草捞起,水草和虾一起进入她的簸箕里,她把虾捡了后,再将水草丢回水里。

林绮距离三丫十几米,但是不妨碍她看清楚三丫簸箕里的东西,捞一次水草,能有两三只小虾米。

小虾米是真的很小,只有一到二厘米长,大小连她小拇指的一半都没有。

是这种虾的品种就这么大,还是被这群孩子霍霍得太狠了,导致这些虾连成长的机会都没有?

三丫的一会儿足足让林绮等了一个多小时,直到她捞不动了,才气喘吁吁上岸,把簸箕丢向林绮,“看懂了吗,就学我那样捞。”

林绮点头,懂了,可是她没有装虾的东西。

林绮指了指三丫腰间的小布袋,“这个。”

“这个是我的。”三丫道,里面还装着她的战利品,不能给林绮。万一林绮在里面摔一跤,她刚才就白忙活了。

没有布袋,这个难不倒三丫,她让林绮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,把衣袖的一端打结,然后再把衣服套在林绮的脖子上,让打结的那一边袖子垂在林绮胸前,“行了,就这么着吧,把虾放袖子里面就行。”

林绮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