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
“爹,您找我。”

朱棣朝他挥挥手,示意他近前来。

“老二,当年朱允炆颁布的圣旨被我撕烂了最后让人绣了两个荷包的事情吗?”

“记得。”朱高煦挠着头不明所以,“当时还特意避开了有字的地方,把这俩荷包给了希儿和壑儿。”

“爹,你问这个干吗?”

“这你别管。”朱棣低头摸了下那个脏兮兮的荷包,“壑儿那个荷包你还能找到吗?”

朱高煦哪能记住这个小事,他热衷于扩大大明疆域和老爷子屁股底下的皇位。

“爹,我,我给忘了……”

眼看朱棣的脸色不好,朱高煦连忙补了一句:“肯定还在家里,爹,我马上修书一封,立刻让媳妇找出来!”

“爹,你还有其他……”

朱棣挥挥手,示意他出去。

朱高煦更是丈二脑袋摸不清楚,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一个荷包?

朱高煦离开的时候和匆匆赶来的柳升打个照面。

“汉王爷。”

朱高煦看都没看他一眼进了营帐。

他没琢磨清楚老爷子为啥突然问起这个来了,难不成因为希儿是从这里失踪的触景生情?那与赐给壑儿的荷包关系大吗?

“臣柳升叩见皇上。”

“咱们的火统,能轰死一只大猫吗?”

柳升摸着火统的动作一顿。

火统是神机营的顶梁柱,从来都是推着火统去前线炮轰敌军的份儿,平日里那是宝贝疙瘩,哪能随便乱用呢。

能不能轰死一只大猫,他还真不知道。

“这……应该能吧。”

柳升擦着汗模棱两可的回答。

皇帝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了。

他感受到帝王极具威严的一瞥,立马端正身子回答:“皇上,大猫可是活物,动作敏捷,咱们的火统体型庞大笨重,若是一击不中很难再打一炮,我们还真没试过。”

朱棣面色稍霁,松开自己抱在怀中爱不释手的木制火统。

“看看这个。”

柳升看到后起先不以为然,不就是一个等比例缩小的火统嘛,还是个木制的,发射火药的时候一块把管道烧了吧。

能递到皇上手里,应该是哪位皇子皇孙闲来无事做着玩玩。

自己随便看两眼,拍几句马屁这事就过去了,或许皇上龙颜大悦还能赏赐点东西呢。

这么想着,柳升随便翻了两下。

不看不要紧,一看吓一跳。

这火统巧夺天工,里面的机关构造比神机营的要强千倍万倍。

“皇上,这……改良此物的是何人?”

柳升激动得险些要握不住火统,“做工精良,这里和这里的机关能有效改进发射一次填一次火药的弊端!”

“这人是人才!”

柳升激动得眉飞色舞,对这个木制的火统爱不释手。

“可惜这是木制的,里面有些机关因为火药发射摩擦生火而破坏,若是有个完整的火统……或者是图纸就好了……”

“敢问皇上,改良火统的是何许人也?”

朱棣心头一震,柳升自诩能人,大明兵器近半数图纸都握在他手中,连他都这样夸……陆鸣的这个火统真得比神机营的火统好——一个猎户的武器比过整个大明!

“朕亲眼看到有人用这个三两下轰死了大猫。”

柳升更为激动:“皇上可有图纸,臣让手下的能工巧匠按照图纸赶制出来,一定能给神机营的火力再猛一倍!”

朱棣并未搭话,扣下火统挥手赶他离开。

这个前后脚的功夫让柳升忍不住怀疑这个火统是汉王爷做的。

若是这样……汉王爷功不可没……皇位也不是没有可能……

柳升眼中闪过一丝野心,他就是一小小的神机营坐司官,谁不想向上爬呢?

朱棣并不知道自己接连传召两人给柳升造成了这样的错觉,此刻营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,他思来想去把塞哈智叫过来。

“你派人查查陆鸣的底细,越详细越好。”

陆鸣送走老人家后扛着老虎肉去了镇上。

他来到了镇上最大的医馆。

“干爹,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!”

陆鸣把那块老虎肉扔在地上,朝着医馆后面喊。

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掀起帘子出来。

这老头不是旁人,正是当初收养陆鸣的人,一个半大的小孩,还是在乱世,存活下的几率太小了。

陆鸣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,接连乞讨了好几个村子都没遇见好心人施舍,在濒死之际遇见了走乡药郎,也就是后世所谓的赤脚医生,这才得以苟活,俩人以父子相称,相互依赖。

“你天天打猎能给我带什么好东西?顶多也就是些兔子皮、狐狸毛啥的,难不成还能给我带虎肉虎骨?”

老头没好气的瞥他一眼。

他老了,想把浑身的本事传给干儿子,干儿子学归学,但死活不行医,偏爱打猎,为此还用打猎的银子盘了这家店给他开医馆悬壶济世。

“干爹,你猜得真准。”

陆鸣指了指那块肉。

老头连忙仔细看去,等再抬眼,看向陆鸣的眼神满是骄傲:“我儿就是厉害,连这个都能猎到,可有受伤?”

“没。这不听您老天天念叨着这点东西嘛,给您弄了点,也扔了点碎肉喂其他动物。”

“好,好,好!”

“你小子本事大着嘞!”老头搬着这堆肉进了后院,“可惜当今皇帝不开设武举,否则凭你的本事,多少能混个武状元!”

“干爹,这可是天子脚下,慎言!”别人不知道,陆鸣可知道,明初的锦衣卫有多厉害,无孔不入!谁知道在院里这么些看病的人中有没有锦衣卫的人。

“今年八月秋闱,你表哥想下场试试,想问问你的看法,让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跟你说声。”

陆鸣能有什么想法,他对八股文深恶痛绝。

“不去,当官有什么好的,天天提心吊胆,也就是在永乐朝,往前推几年哪个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,老百姓多好!”

谁不知道大明的官员历史最惨,俸禄最低且朝不保夕。

谁爱当谁当。

“行,那你回去指点一下你表哥。”老头也不强求,他这个宝贝干儿子认准了一件事比倔驴还倔,他深有体会。

俩人达成一致,丝毫没注意到有个排队换药的病人一脸凝重。

他就是锦衣卫的一员,受命调查陆鸣,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论,他自然一字不差的给朱棣重复。